慕容氏族虽然隐居山村,却也比寻常人家多些资材。
此番慕容杰行得匆忙,只带了两匹绢,虽是贵重,可是一路之上无从换取合适的财物,好在隆冬季节不适于大军行动,魏宋双方都在积蓄力量待开春再战,一路行来倒也太平。
邺城的繁华每个初来之人都会感慨一番,王子若也不例外。
从高大的城门进来,便这番热闹吸引了,东看西看就是看不够。
“小师妹,路上人多,莫要走远了。”慕容杰伸着脖子喊道。
“知道啦――”王子若声如银铃远远地回应着,但是脚下的步子却丝毫没有减慢。
慕容杰无可奈何地摇摇头,刚想加快脚步,一个矮小的身影挡在他面前,慕容杰眉头一皱,只见此人少年郎模样,除身材瘦弱些,相貌还算堂堂,他穿着普通粗麻布的衣服,满脸堆笑,通身上下透着商贾之气。
“这位公子气度不凡,以往却从未见过,怕不是第一次来邺城?”这少年郎开口说道。
慕容杰心急王子若,张望着便要抬脚走,却不料这小个子再次挡在他面前说道:“邺城繁华,寻常交易讲究众多,我看公子这马上有两匹丝绢,莫不是要换?”
这话说到慕容杰心坎里了,丝绢虽好却不能吃,眼下食物告磬,进邺城就是为了换取物资的。
“这城内无良商人众多,上好的绢怕也只能换出次等的价钱,若是换于我或可多均些粟米。”
慕容杰不擅商道,换多换少倒也不是十分在意,既然有人看上了货换了便好,追上阿毅才是大事,想到这儿他朝着王子若大喊:“小师妹,午时城北门见。”
“知道啦――”
对答完,便牵着马随这少年而去。
少年转身引路,嘴角勾起一抹笑意……
邺城很大,麻衣少年七拐八弯越走离东西大道越远,穿过一片低矮的棚户区,在一间破旧的小房前,少年接过缰绳。
“做什么?”慕容杰两眼一瞪颇有威势。
那少年先是一惊,随后镇定下来说道:“两匹丝绢可换粟米二十斗,公子莫不是要小人用手搬来?”
“马牵走我去何处寻你?”
少年一指房子,说道:“我家房子在此,还怕我跑了不成?”
慕容杰瞄了一眼这低矮的房屋,门板的裂缝怕不是有两根手指那么宽,房檐塌陷,房顶的茅草也残缺不全,他虽然没出过远门,但是听族中人说过路上形形色色的人,见状况有异,顿时心生警觉。
“不换了。”慕容杰牵马便走。
少年脸色一变,先前满是笑意的脸不见了,只见他横眉竖眼的盯着慕容杰,差一点儿笑出声来。
小巷两头围堵上七八个年轻人,一个个獐眉鼠目,一看便知不怀好意,慕容杰马上明白,此间事不能善了,对手虽然人多,但是慕容杰却也不惧,把刀鞘握在手中道:“就你们几个?”
来人虽然面似凶狠,但是却没有杀人越货的胆气,要知道这可是邺城,且不说三台驻扎的五千精兵,便是城中的治所衙内,也不容许作乱,他们打定的主意是能骗不偷,能偷不抢,能吓唬最好不打,可惜慕容杰一身胆气,显然是吓不住的。
一体格壮实的青年皮笑肉不笑的揉着手腕,显示着肌肉力量,只见他迈步上前凑过去作势要打。
先下手为强不是随便讲讲的,那是实战经验的高度总结,慕容杰深黯其中道理,加上对方人又多,有什么问题打过了再说。
那壮青年还不待反应过来,只觉眼前一花,身子已重重倒地,待反应过来疼时,耳边已是一片鬼哭狼嚎之声。
七八个泼皮齐动手,结果却连慕容杰身上的毛都没摸着一根,慕容杰一手挥刀鞘一手握拳,身子像油滑的泥鳅,穿过对方的空隙左突右打,下手又稳又狠,对方胆小者拔足便跑,不一会儿场上只剩下壮青年和麻少年两人。
慕容杰一脚踏在麻衣少年胸口,勾勾手指说道:“同我去见官。”
那矮青年矢口大叫:“公子饶命,小人也是迫不得已。”
“光天化日之下行抢,你还有何说辞?”
“小人庞法,家父曾任大燕抚军将军一职,大燕亡故,家父战死,时年小人不足一岁,不得已如此谋生,念在家中尚有老母赡养,望公子饶我一命。”
慕容一家遇事向来精明,唯有在大燕一事上犯糊涂,时值大燕灭亡十七年,便是遗腹子今年也该有十七八岁,眼下这些人年龄明显偏小,可当人处于盲点的时候,就是西瓜大的目标也会视而不见的。
慕容杰当场动容,几欲落泪。
“你在大燕战将后裔?”
庞法混迹于市井之间,形形色色什么面孔没见过,慕容杰虽是中原仍士打扮,可是白皙得不正常的皮肤想不让人往白虏上猜都难,随口一句话起到这么大的效果,他本人也始料未及,连连如捣蒜般点头。
“你可知我是谁?”慕容杰先前的精明劲瞬间化为乌有,开始自曝身份,“我乃大燕辽西王之孙慕容杰。”
庞法一把抱住慕容杰的大腿,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呜咽着哭泣,起先只是作势,后面不知道触动哪根神经了,居然越哭越厉害。
“你且起来。”慕容杰将他扶起,问道:“你可愿意追随我复兴大燕?”
“小人作梦都想念旧主,如今得遇辽西王世子,三生有幸,小人愿意鞍前马后做牛做马……”
看着庞法滔滔不绝,慕容杰不疑有他,从马背取下一匹丝绢递与庞法道:“拿去安顿母亲,明日一早北门外见。”
庞法接过丝绢,连连行礼,随后一溜烟消失于巷角。
慕容杰这才想起寻子若,可是这等熙攘的人群哪里去找?沿着东西大道走了个来回,却不见踪影,这下慕容杰才真正开始慌神,顾不得他人的目光扯嗓子满街喊着她的名字……
王子若初时以为慕容杰去去便回,于是在街口驻足好一会儿,但是左右等不见人,便想起先前说北门见的对话,于是独自牵马,离了东西大道向北门走去。
邺城北城门有两座,一座位于三台宫殿区,寻常人等不得出入,百姓所走的是北西门。
此时北西门人流密集,王子若穿过人群正向城门走去时,一个穿着普通布衣的少年叫住了她。
“姑娘可是寻人?”
王子若一怔,连忙问道:“你是如何得知?”
那少年也不解释,说道:“城南街市有一男子倒地不起,许是姑娘所寻之人。”
子若心急了,连忙问道:“现人在何处?”
“钟楼东两个街巷。”少年一指。
中原市镇构造或有不同,但往往钟鼓楼设置在城市中心,极为好寻,可惜王子若自幼在山中,对这城市的布置极为不熟悉,不知钟楼在何处,加上关心慕容杰,脱口便问:“能否麻烦你带我一路?”
少年做了个勉为其难的表情,说道:“如此也好。”
几乎是与慕容杰的遭遇一样,那少年带着王子若穿大街走小巷,七拐八弯便令其失了方位,少年将王子若引入一酒肆模样的地方,指引道:“方才就在这儿。”
酒肆门前招展着灯笼,与一般店铺不同,这酒肆的窗上漫着青纱。
此时时辰尚早,酒肆门庭冷落,门前蹲着一小厮,见到少年带来一人,两人相互挤着眼睛,那小厮一笑,走到少年面前问道:“可是此人?”
少年点点头。
小厮又笑笑,引着子若道:“姑娘请往里走。”
王子若不知就理,马匹的缰绳已被人牵了去。
进了酒楼,后直接被引入后院,进了一间小屋子,屋子里昏黑暗淡,连一张床铺都没有,子若只觉有异,再回身,门已被关死。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