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九章（29—3）

村里走出来一位大娘，看她哭得厉害，走到跟前问道：“姑娘，咋这么伤心？”

玉凤也不抬头，用手指了指那棵榆树，伤心地说：“榆钱钱！”

大娘说：“这村边上，榆钱钱哪里留得住。姑娘，你看！”

她手一指说：“南面五里外，兴许还能采到一点。我这两天腿脚不方便，不然我早就去采了。”

玉凤一听，高兴地跳了起来。她对大娘深深鞠了一躬，连声说道：“谢谢大娘！谢谢大娘！”

她拎着篮子飞快地朝南面跑去。

玉凤终于找到了那棵大榆树，高高的几支树梢上还挂着不多的榆钱钱。它们在微风中摇曳着，似乎在对玉凤说：“姑娘，我等着你呢！”

玉凤一看，顿时傻了眼，“我的妈呀，那么高！”

玉凤在山沟里找来一根长长的荆条，做了一个钩叉。

好歹她从小就跟男孩子一起玩耍，学会了爬树。她把钩叉往腰里一别，手脚并用爬了上去。

大家都知道，树顶上的榆钱钱光照最好，长得又大又甜。榆钱钱采摘时间也很重要，早了太小，还不好吃，晚了变白了，又不能吃了。

这树顶上的几支榆钱钱正是最佳采摘时期。

但是，玉凤怎么也够不着。

她只能试图向上爬，高一点、再高一点，直到钩叉能勾到嫩枝，把它搬弯下来。

就在她的手刚好把这支榆钱钱撸到手时，脚下的树枝“咔嚓”一声折断了，她掉了下来。

幸好她眼明手快吊住了树枝，才没直接掉到地上。

她抬头望望榆树顶，再上去撸榆钱钱的可能性没有了。

她只好把撸到的这些为数不多的榆钱钱收集起来，拎着篮子，一瘸一拐地回医院了。

玉凤看着篮子里的榆钱钱，心想：“可以给老吴熬榆钱钱汤了。”心里高兴，哼起歌来。

她唱得正得意，不留心脚下一个趔趄，篮子一扬，榆钱钱撒了一地。

玉凤自嘲道：“麻雀欢喜打烂蛋哦!”

她不得不蹲在地上仔仔细细地去捡榆钱钱。

回到医院，玉凤得意洋洋地告诉寒冰，她采到了榆钱钱。

寒冰看着玉凤脸上被树枝划出的血口子，她一边用手抚摸着，一边心痛地说：“傻丫头，痛不痛？”

玉凤忍住痛，笑着说：“不痛！”

寒冰说：“你这是何苦啊？你看多危险！”

玉凤抖抖手上的篮子说：“也就这些了。”

寒冰看着榆钱钱，诗兴大发，吟道：

“草树知春不久归，

百般红紫斗芳菲。

杨花榆荚无才思，

惟解漫天作雪飞。”

寒冰说：“我知道榆钱钱，很好吃的。可是，我现在确实不想吃哦！”

玉凤说：“老吴，你知道榆钱钱有哪几种好吃的做法吗？”

她不管寒冰听不听，就如数家珍般的侃了起来。

玉凤说：“最是传统流行的吃法就是蒸榆钱钱饭了，做法既简单又美味。把榆钱钱清洗干净沥干水，拌上面粉，放入蒸笼上蒸十几分钟就行了，用蒜泥加上醋、酱油、麻油做成蘸汁就可以吃了。”

玉凤又说：“最好吃的榆钱钱鸡蛋饼，在面粉里加鸡蛋、水拌均匀，再加榆钱钱、香葱末和盐拌成面糊；平底锅加热加少许油，煎到两面金即可。”

她说到这里，望了望寒冰，故意咂咂嘴，说：“那一个香啊！老吴，怎么样，想不想吃？可惜我们即没有鸡蛋也没有油！”

她接着说：“还有榆钱钱拌豆腐也挺不错，把豆腐切成指姆大的丁，水开后焯透捞出，榆钱钱下锅稍焯一下，捞出沥水，放入豆腐丁内，加入葱花、姜末、盐、酱油、料酒、香油，搅拌均匀就可以吃。”

她叹口气说：“我们除了有盐，其它调料都没有，可惜啊！”

玉凤最后说：“说来说去，还是榆钱钱粥最实际，锅里放点油蒜片、八角炒香，加入适量水、水烧热后放香米一把，熬煮成粥。放入胡萝卜丁熬一滚后，再放入洗净去小黑柄的榆钱钱，一滚后加盐调味即可。”

玉凤停了停说：“只不过，那些东西我们都没有。我们就用小米干饭熬成粥后，加榆钱钱和盐就行。”

她又望望寒冰说：“老吴，想不想吃点？”

此时的寒冰已经饿了八天，在玉凤这一番“诱惑”下，她好像又有点食欲了，她说：“那就喝点榆钱钱汤，试试吧。”

玉凤就用小米干饭熬成粥，加上榆钱钱，放了点淡盐。

就这样，寒冰好不容易喝了小半碗小米榆钱钱粥。

玉凤高兴地摇着寒冰的手说：“老吴，你终于吃饭了！”

就这样吃了四五顿，玉凤愁眉苦脸地对寒冰说：“老吴，榆钱钱不多了。我再到那棵树撸些吧？”

寒冰说：“你不能再去了，上次多危险！况且，我想那树的榆钱钱早已被人撸光了。你到地委去找我的战友，看能不能要点面粉回来，就行了。”

玉凤此行不虚。几个战友为寒冰凑了一斤多面粉。

寒冰让玉凤用小米熬粥或面汤，放点淡盐。

慢慢地寒冰可以吃得干一点了。玉凤把面皮擀得薄薄的，煮成汤面。

这天，玉凤别出心裁地把仅有的榆钱钱拌点面粉加点盐准备给寒冰蒸起吃。

刚蒸起，只听得“砰”的一声枪响，医院里叫了起来“敌人来了”。

玉凤和护士把寒冰抬起就开跑。

她们跑了好一阵才停下来，说是哪个战士枪走火了，结果是虚惊一场。

回到驻地，玉凤一看，差点哭了起来。

大家急着转移，也不知谁，把蒸榆钱钱的瓦罐踢飞了，跌破了，榆钱钱也蒸不成了。

没多久，寒冰也不知玉凤从哪里又折腾来了一个瓦罐。

这偏关医院，离敌人只有二十里。

寒冰仔细一打听，。

寒冰提起来就是气：“我们在打日本，他在打我们！”

这个地方的每个机关和部门都有自己独自的“后方基地”，分布在不同的沟沟叉叉里，里面备有饮用水和粮食，以备急用。遇上情况，就往“后方基地”转移。

住院半个多月来，寒冰两条腿一点儿劲都没有，根本站不起来。

倒是这种“虚惊”居然来了好几次，寒冰先是被抬着走，后是被架着走。

没被折腾死，已属万幸！

又过了十来天，她才能慢慢下地走路了。

这天，寒冰收到一封信，心里纳闷：“我现在对外是音信全无，居然还会有人给我写信！”

她怀着好奇的心理，把这封信拆开一看，“哦！是封求爱信”。

她觉得好笑，心里想：“我是一个死过一回的人了，还会有人来求爱？”她把信浏览了一遍，把信塞回信封，把口一封。在信封上大大地写了几个字“查无此人，退回！”叫玉凤将信丢回医院简易邮筒里。

几天后，玉凤有点不好意思地告诉寒冰：”有一个怀消息，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。你先听那一个？”

寒冰说：“先听坏的。”

玉凤说：“我听说杜小娟牺牲了！”

寒冰“啊”了一声，沉默无言。她想到在神头镇初识杜小娟的情景。她不卑不亢、举止得体，很有“老板娘”风范。小娟给她最深的印象是：她居然有江南女子的身材，婀娜多姿，而且还很有气质。与她交往，给人一种踏踏实实的安全感。

想到这么多好姐妹都先后离她而去，即或是相当坚强的她，也不禁伤心不已。

寒冰为之吟《杜鹃》诗一首：

“一园红艳醉坡陀，

自地连梢簇蒨罗。

蜀魄未归长滴血，

只应偏滴此丛多。”

寒冰正沉浸在难受之中，玉凤不好意思地说：“那个不好不坏的消息就是有人给我写了一封信，怪怪的。”

寒冰说：“你拿来，我瞧瞧！”

玉凤把这封信递给寒冰，寒冰瞄了信封一眼，说：“里面是不是写的‘啊，你是我的灵魂！啊，你是我的希望！……’”

玉凤惊讶道：“老吴，你怎么知道的？”

寒冰说：“我收到过这样一封信，给他批了几个字，退回了。没想到才几天，换了一个信皮又寄给你了。你说，这人无聊不无聊？”

玉凤说：“那咋办？”

寒冰说：“给他退回去吧，他换个信皮又寄给其他人。干脆给他烧了！”

玉凤问：“‘你是我的灵魂’这句话是啥意思？”

寒冰半开玩笑地笑着说：“他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‘他自己是个行尸走肉，没有思想、没有灵魂。你如果嫁给了他，你就是他的思想，你就是他灵魂。’”

寒冰接着说：“换一句我们老家的话说，就是‘你喊他东，他就不敢西；你喊他撵狗，他就不敢抓鸡’。”

玉凤一听，捧着肚子咯咯地笑了起来，说：“这种男人要来干啥？”

玉凤想了想，又问：“‘你是我的希望’是甚意思？”

寒冰笑着说：“这句话就更严重了。说的是‘你嫁给他，他才有希望；你不嫁给他，他就没希望了。’”

玉凤问：“他没希望，会怎的？”

寒冰装着一本正经地样子说：“没希望了，就跳河啊，上吊啊，抹脖子啊！”

玉凤说：“上次，你把信都退给他了嘛，怎么又寄给我了呢？”

寒冰笑着说：“这就对了，他这句话是骗人的假话，是说着逗你玩的，当不得真。”

玉凤说：，居然有些人还这么无聊，写这些肉麻的话，真是讨厌死了！”

寒冰说：“玉凤，你注意了。以后的路还很长，接触的人也会更多，五花八门、形形色色、各不相同。你的眼睛要放亮点，多接触、多了解，不要轻易下结论。婚姻大事对女孩子来讲，也是人生重要的一步。”

玉凤点头称是。

玉凤告诉寒冰：“我听说这里有两种有名的传统食品。它们是酸饭和碗托。”

酸饭味如酸奶，黄亮坚韧，又能清热解渴。做成稀饭叫酸稀粥，从沸汤中捞而食饭粒者叫酸捞饭。它是当地老百姓以糜米为主食的一大创造，同时也是食用糜米的好方法。

碗托是荞麦去皮成糁子，将糁子于前一日用水泡软，揣成糊状，筛滤后舀入碗内上笼蒸，蒸的途中用筷子搅拌一次，出笼后即成碗托。置阴凉处冷却后，用醋、姜、芝麻、辣椒面、蒜泥、香油等配成汤浇入即可食。

听玉凤这一说，寒冰咂了咂嘴，说道：“我病好了后，一定想法同你去吃一次。”

几天后，寒冰认为自己已经可以基本自理了，她就让玉凤到五地委去报到了。

玉凤念念不舍，离别时，两人少不得说一番惜别之言。

最后，寒冰说道：“等我病好了，我们一道回雁北洪涛山去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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